地球知識局

反思與商業的結合

今天的中國恐怖片市場魚龍混雜，幾年來都幾乎沒有什麼能讓人產生印象的恐怖片問世。對於中國熱愛恐怖片的觀影者來說，看到中國的製作方，就基本知道這片子既不會嚇到自己，也不會讓人產生什麼反思。

但是這遠非中國恐怖電影的全部真相。在上世紀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中國文化市場最混亂卻開放的年代裡，電影市場曾經誕生過好幾部神作。

那個年代

冤魂還能成精……

說起中國恐怖片的歷史，其實可以一直追溯到民國時期的《夜半歌聲》。但新中國成立之後，這種類型片被認定屬於思想毒草，逐漸淡出了中國的電影院線，傳承完全被打斷了。曾經的恐怖片導演，在中國當時的政治氛圍之下，想要留下些什麼，就只能藉助主旋律片。恐怖片的手法被大量融入了諜戰片，比如講述粉碎四人幫的《405謀殺案》。

就是這位老刑警一個人

揭穿了四人幫的陰謀

多正的故事

但市場上基本沒有什麼專門用來嚇人的電影出現。所以80年代末的這些恐怖片，是新中國成立之後的第一批真正意義上的恐怖片。

《黑樓孤魂》是那個特殊年代誕生的神作，據說因為特別恐怖的氛圍渲染和配樂，嚇死過一位觀影的老太太。恐怖片嚇死人當然是一件很不幸的事情，但好像也是對一部恐怖片的最高讚譽 ——看恐怖片的人不就是為了追求這種刺激麼。

看這綠油油的小眼神

難怪老太太被嚇死了

故事中，兩名錄音師在一棟無人的黑樓裡錄製配音，卻沒有想到錄音機裡出現了第三者的聲音。第三者的聲音，似乎還在講述什麼故事。在兩人的調查中，發現這裡曾經是一場文革災難的現場。他們的導演，曾經代表造反派吊死過一個無辜的小女孩。鬼魂的複仇，不僅代表著她自己，更代表著在文革這個荒誕的年代裡受難的所有人。

到底是誰在看誰？

這部飽受國內恐怖片愛好者好評的影片並不是一個孤例。那時候的中國恐怖電影經常聚焦於文革題材。文革當中畢竟發生了太多人性扭曲的事情，冤假錯案也是那個時代的家常便飯，中國人為冤魂昭雪的習慣傳統卻沒有人去做。不能在現實世界里為逝者做點什麼，就只能在藝術領域為他們說話，這類電影作為恐怖片的複仇題材也就不難理解了。

《黑樓孤魂》之後，黃健中導演朱時茂主演的《霧宅》也藉恐怖片的形式反思了文革的恐怖。中國的導演們證明了思想性和商業性完全可以並行不悖。

可惜這部片子裡的演員們演技不靈

看著有點容易齣戲

只不過，如今的恐怖片好像又成為了一種思想毒草，審查制度敏感性上升，對恐怖血腥的容忍度下降，國內恐怖電影市場由此難以為繼。創作者也逐漸走上了自暴自棄的路線，讓恐怖片成為了通過恐怖噱頭加上軟色情確保小量資本回報的商業生產線。

藝術性思想性？幾乎不存在的。

港韓日的東亞鼎立

中國香港曾經是亞洲恐怖電影的另一個標杆。林正英為旗幟的香港殭屍片是其中的代表，甚至引來了日本娛樂業的抄襲。很多林氏的殭屍片現在看來也不覺得落伍，反而有種淡淡的迴響，超越了恐怖片的限制。

殭屍片之外，以《倩女幽魂》為代表的鬼片也深受追捧。不過其實恐怖氛圍倒在其次，這類電影能給人傳達的情感卻是相當正面的。用恐怖片宣傳正能量完全是可以做到的，只是有人偏偏不信。

有情人/鬼終成眷屬

香港恐怖片的高水準，來自香港社會瀰漫的迷信氛圍。在香港這樣一個充滿機遇和風險的社會，求仙問佛能夠降低人們對未來的不確定感，順帶也就被激發起了對神佛妖鬼的正面再創造。畢竟香港人還是希望神鬼能對人間多一點善意。

當然也有以毒攻毒的

比如這把三面匕首中銀大廈

但隨著香港的回歸進程越來越深入，香港恐怖片似乎走上了兩條奇怪的路線。其一是為了適應內地市場而作出無數妥協的片子，恐怖感已經不比內地同行強到哪裡去；其二則是更多地借鑒著韓國和泰國的同行，失去了自己的傳統和步調，令人覺得惋惜。

說起韓國恐怖電影，其崛起和韓國娛樂業的崛起一樣，是比較晚近的事情。但是韓國的編劇導演們似乎很擅長通過獨特的角度思考，得到了很高的評價。

前方高能預警！

算了已經來不及了

韓國恐怖片對社會醜惡現象的揭露非常兇猛，其烈度甚至超越了電影本身的恐怖，讓人覺得是在看懸疑劇。比如諷刺社會上外貌協會的《灰姑娘》，就借恐怖片的視角狠狠打擊了韓國流行整容的風潮—— 所有去整容的女孩都被因為無臉而自殺的冤魂整死了。

我會讓你變漂亮

然後……你就死了……

這種對題材的取捨來自韓國獨特的民主進程。

和其他發達國家不同，韓國民主化的時間比較短，還沒有形成有效的運行機制。不論是當政者還是民間的輿論氛圍都比較喧鬧，很多真正的社會問題卻沒有人關心。

難道這是東亞議會的常態？

韓國的影視精英們在做的事情，就是用影片去揭示那些人所周知，卻沒有人去捅破窗戶紙的事情。這一點和台灣地區的影視業還有些相似之處。

而在亞洲能和韓國恐怖片唱對台戲的日本電影則有另一番玩法。日本影視業較早成熟，對恐怖電影市場中如何抓住觀眾的情緒了解更為透徹，恐怖氛圍給人留下的印像也更深。日本恐怖電影很少有什麼荒郊野地或者倉庫廠房，亡靈就躲在主角的家裡伺機報復。而家也正是觀眾們最熟悉的生活場景，看完影片的觀眾不敢上廁所者大有人在。

找圖的時候

壓力好大……

你走開，我對你過敏

如此高的恐怖指數之下，日本恐怕片的選材也不容小覷。日本恐怖片大多改編自獨具匠心的小說和漫畫，甚至還有《午夜凶鈴》這樣從科幻小說改過來的。冤魂們雖然為害人間，但死前都有過令人悲傷的經歷，讓觀眾痛恨的反而是那些被鬼魂害死的惡人。

原著小說裡

貞子的身世是真的慘

這種價值取向紮根於日本人為人所熟知的“ 恥感文化 ”中。在日本人看來，人並不是天然有罪惡，但是對出生以後做的壞事還是應該覺得羞恥。那些做了惡以後還能大搖大擺地活在世界上的人，總要有什麼東西去製裁。鬼魂即使不是最好的選擇，也總比沒有的強。

日本右翼要是能用這個思路去想想自己該多好。

怨念與鬼魂

可以看到，在人們津津樂道的韓日恐怖電影中，似乎怨念為主題的片子佔據了很大的比例。

這也是亞洲恐怖片和歐美恐怖片的一個巨大的差異。人的精神靈魂在亞洲文化中似乎是一種可以結成實體呈現的東西。如果是冤枉、遺憾、孤獨這種濃烈的負面情緒，凝固成實體的可能性似乎更大。在電影裡這種怨念也就常常會變成什麼可怕的東西附身與人或者單獨成為個體嚇唬人。

其實美國恐怖片也有這種題材

只是《萬能鑰匙》講述的是黑人巫術

也許也是神秘的東方力量？

被很多人評為“最可怕”的《咒怨》裡那個內分泌失調的小男孩，就是枉死的冤魂凝成的鬼怪；《女高怪談》裡多的是因為冤死而附體的女高中生 ……

另外，你有沒有想過，還有一些不一定屬於人類的怨念也會凝聚而現身？